戏子多情 3【堂良何尚 生子 勿上升 】
“何叔，您这是带我去哪儿啊？”
离开小店，何全就没再怎么跟周九良说过话。因为过度悲伤，孩子的命差点留在了那家小店。何全的魂儿都吓丢了。他想去找孟鹤堂，又不认得孟府的大门在哪儿。心里憋气，又不敢再对这可怜的孩子发火。
“小先生啊，这个责任何全担待不起。”
“以后不敢了。”
“您知道您肚子里的孩儿可是班主的盼想。再说您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怎么跟先生交代？”
“我知道何叔，九良不敢了。”
“您跟我回乡下吧。我们家房子多，老婆子又闲着没事干，刚好能照顾您。”
“哎，这样太打扰了啊。”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们家九华几年前不是想进园子和班主学艺，可是班主说我们身子弱吃不了这碗饭，这孩子一赌气回家自己办了家私塾。等以后您孩子大了，就让华儿教他读书认字儿。”
“那就这么定了！”
“好嘞，那咱现在就回家？”
“嗯，回家！”
周九良望着何全的背影，眼眶又湿润了……回家，虽然那不是属于他的家，可却成为眼下的避风港湾。他没有选择，因为他没有去路。
🌸
转眼又是一年正月十五。孟家大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孟鹤堂身穿红袍，若有所思。
他在等他的新娘。
说到底孟繁忠还是疼爱儿子。气恼归气恼，毕竟周九良怀了孟家的骨肉，又见得张傲云可爱讨喜，像极了张云雷。这隔辈人的感情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吴玉茹非孟鹤堂不嫁。孟繁忠加倍退还了彩礼也无济于事。吴世德觉得吴家丢了颜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亲必须要成，而且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本就是自己理亏，就算孟鹤堂万般不愿，孟繁忠也是要把这门婚事办得周全，绝不能在吴家落下把柄。
这个婚礼，张云雷绝对不会出席，一家三口离开北京之前，杨九郎特意跑到孟家大院，连院门都没进，直接把孟鹤堂约到了附近的小茶馆。
“你这亲要是成了，九良可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就回来。他总不能就这么带着我儿子四处游荡。”
“看来你爹是铁了心不认九良了。”
“等孩子生了，他不认也得认。”
“哎呦行了吧孟哥，你现在连九良在那儿都不知道。”
“唉………他再不回来，我就真的只能娶吴家小姐了。”
“孟哥，我跟云雷给你们想了个办法。跟吴家签个协议，只有夫妻之名，绝不可有夫妻之实，然后按下血指印。如果他们家不同意，这个亲就成不了。”
“这样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你还想怎么样？你倒是不想吃亏啊！”
“我想离开这儿，我想他。”
孟鹤堂就这么一句话便又沉默了。当晚他提出这个要求，吴玉茹竟然同意了。拜了堂成了亲，再说什么，吴玉茹也是孟家明媒正娶的少奶奶了。
🌸
乡下的早晨，清透的空气中带着一丝农家味道。何全天不亮就去了农园，胖婶子也是早早起来为周九良做了可口的饭菜，比对自己的亲儿子都亲。
“婶子，这刚出锅的大馒头我给九华送过去。”
“不用不用，中午他和九熙就回来了。您快进屋歇吧。”
“婶子您别这样，我过意不去。”
“只要您好，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周班主对我们家有恩，他把小先生交给我们，我们不能让他失望。”
“今儿我不难受，我就去溜达溜达，顺道就给他们送过去了。”
“好好，那您小心点儿。”
🌸
“九熙，今晚你来我屋吧。”
“这刚早晨，你就想晚上？”
“我想你啊，都多少天了。”
“小先生在，我们得避讳一下，这可是你爹说的。”
“他管得了白天，还管得了晚上？”
“九华，听爹话，吃饱饭。”
“那先让我吃…”
一双大手摩挲着尚九熙微红的脸，顾不得身下人儿的抵触，何九华在探索着他想要的温柔，一点一点突破尚九熙最后的防线。
“何老师，今天的报纸送来啦。”
门外想起稚嫩的童声，尚九熙差点摔下了桌子，连忙把衣服整理好。何九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对外面那个小家伙又气又不能说什么。
打开书房门，破坏他好事的小姑娘正在跟刚来的周九良一起玩游戏。何九华先是一愣，转而对着还在屋里调整情绪的人说了句话。
“九熙，周家少爷来找你了”
这话，屋里听的人不是滋味，外面等的人也不自在。
“婶子早上蒸了馒头。我也没事，就给你们送过来了。”
周九良扶着腰，小心翼翼的慢慢走到屋里。尚九熙还没有缓过神，只见九良进来，慌张的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你身子不方便，怎么还乱跑啊。”
“没事，谁知道你们教书先生这么忙啊，忙得连家都回不了。”
“忙什么忙啊，一个破教书的。我们家就那几间房，你来了不方便。我爹就让我们能不回去就不回了”
何九华翻着手里的报纸，看似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尚九熙夺过他手里的报纸，压抑心头的怒气。
“少说几句。咱爹没说过这种话！”
“我再说一句行吗？”
“不行！赶紧吃饭。孩子们都等你呢！”
“好！”
何九华不情不愿吃了口馒头，一边吃一边端详着沉默无语的周九良。
“小先生，前几年在东园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孩子，这才几年的光景啊。。。啧啧，有了身孕的人，还真是不一样。”
“九华，何叔疼我才收留我，这份恩情我也会记得。如果我在影响了你和九熙。我以后不来便是了。”
“我没这意思……”
“九华，该去上课了。”
尚九熙很明白何九华葫芦装的是什么药。一个劲儿的催促。周九良很安静的坐在那里，轻轻说着，“我歇一会儿就走，你们去忙吧。”
“那好，你在这儿看会儿报，走的时候去学堂告诉我和九华一声。”
“嗯，你们快去吧。”
等着两个人离开了院子，周九良才彻底放松了下来，心头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寄人篱下的日子，虽然有人疼爱，可做事说话处处都要小心。何九华对自己从开始的相敬如宾到现在的敌视，他知道是因为再次相遇的尚九熙。五年前尚九熙在东园子拜师学艺，因为何九华被拒之门外，他也放弃了曲艺之路。但是在东园的那些日子，尚九熙和周九良一起说了相声，久而久之，两个人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在九熙心里是那种超乎友情又无法越界的好朋友。
何九华心思细腻，他对尚九熙看得很透。因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何九华把一辈子的爱都给了尚九熙，他的蛮横与霸道都是掩护脆弱的武器。周九良不怪他，反而有些羡慕他们的爱情。
“孟哥…………”
周九良心念的人儿，说好的放开他，分别的时间越久，却越是思念。腹中的骨肉已近五月，男人孕子乃逆天之事必遭天谴。周九良已经把自己的命置之度外，只盼着属于他孟哥的娇儿平安降生。
“孟哥，九良能给你的只有他了。”周九良低头触摸着隆起的小腹，如水一般的温柔感受着宝宝微弱的胎动，周九良心里装满了苦涩，可是这苦中的甜蜜又有谁能体会得到？
一个人无聊，在何九华的小书房转了转，周九良感叹着何家并非书香门第，怎么就生了他这么一个才子？周筱凤生前曾经不止一次提过何九华空有一身曲艺的本事，可惜天命所归不该是这条路上的人。周九良到现在也不明白，父亲为何这么信命？
一阵微风吹过，桌上零散的小书册都吹飞了，那张报纸也落在了地上。
（京城药王之子孟鹤堂与盐商之女吴玉茹完婚 成就京城商界一段佳话）
血淋淋的字，血淋淋的刀。一刀一刀落在周九良的心脏上，他痛得哭不出声。他大口的呼吸，努力寻找着让自己活下去的空气。可是心头血如泉涌，那伤口的裂痕已是此生抹不去的烙印。
“终究是过客吗……”
一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腹部也传来一阵剧痛。周九良紧紧握着报纸，血染透了孟鹤堂的名字。
“孟哥，你不要九良了吗………孟哥……我疼……九良太疼了………”
🌸
乌云盖顶，压得人透不过气。
何全花重金找来了全城最好的两位大夫才勉强保住了周九良的命，气火攻心吐血不止，这是和周筱凤一样的毛病。
让两位老大夫诧异的是，受到如此重创，这腹中的胎儿本应活不了的，可是这小娃子的求生欲太强了，他不想离开，就死死抓住生父的命不放手。
周九良哭得伤心欲绝，他心疼他的孩子。他恨不能给孩子一个幸福的生活，他恨孟鹤堂的绝情。他恨孟繁忠的冷血！他恨孟家大院的每一个人！
何全心知肚明，这京城必须又要走一趟了。这事儿没个交代，周九良早晚会和班主一个下场，若真是一尸两命，岂不是太悲惨？
“小先生，有件事何全跟您商量一下，我让九华去北京。。”
“等我好了，我自己去。”
“哎呀您需要静养。”
“这是周九良和他孟鹤堂的恩怨，我必须要亲自去跟他了结。”
“小先生，你可不能固执啊。咱为了孩子也不能……”
“这孩子，我不会再让他有半点闪失的。”
“可是……”
话音未落，院子竟然传来何九华带着哭腔的怒骂声。何全一脸怒气冲到院子大喊道，“你们这是干嘛！！还不嫌够乱吗？？”
“爹！”
“你闹什么！！”
“我不去北京！”
“不行！”
“九熙和我一起去！”
“不行！”
“呵呵，周九良！没了你孟哥，你还有九熙！”
何九华已经失控了，不知为何失了疯。何全一巴掌打下去，何九华趔趔趄趄倒在了尚九熙的怀里。
尚九熙无言，他轻轻抹去九华脸上的眼泪，脸色很难看。
“我去……我这就准备一下，明儿一早就走，九良就交给你照顾了。”
“九熙……你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以后别再伤小先生了，他是我一辈子都沾不得的人。”
说完转身离开的尚九熙已忍不住流下眼泪。何九华啊何九华，我那么爱你，你却不信任我。那我喝下玲珑丸又有何意……
🌸
“孟哥，你这刚成亲就天天跑我这儿来，有点不合适吧。”
“有名无实的婚姻，就为了两家人门面上好看。”
与吴玉茹拜堂成亲已有几日，孟家大院反倒成了孟鹤堂的客栈。平日里还会去东园子的那个大院，戏班子没了，可这儿还是周九良的家。孟鹤堂盼着他能早点回来。
“这何全一直都是我爹的私人朋友，见过他的人都很少，何况是住哪里呢。”
张九龄乖乖的帮着王九龙收拾着衣服，那小贤妻的模样，孟鹤堂从心眼里喜欢。
“你笑什么啊，孟哥？”
“九龙好福气……”
“停停停！您要是没事闲得慌，就去别的园子听听戏去。”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我啊这两天就把东园子再重整起来，还在老院子。以后孟哥就少来吧。师兄弟们心里不舒服。”
“我娶了你杀父仇人的女儿。可是我不这样做就保全不了我的妻儿。”
“九良知道了，会怎么样？”
“不敢想。我只要找到他，就带他离开这里，求他原谅我。”
张九龄没在说什么，继续低着头收拾着，孟鹤堂看不清他的样子，却强烈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恨意。
“孟哥。有人在大院儿等你。”刚入戏班的九芳在门外喊了一声。
“找我？谁？”
“我不认识，他说是为了小先生来的，特别着急。”
“九良？？？”
孟鹤堂半刻都没敢停留，一路跑回了大院儿。只见经了两天舟车劳顿的尚九熙站在院子里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九熙？？？？”
“孟哥。”
孟鹤堂把他扶进正堂才发现，这么冷的天，尚九熙的额头竟是布满了汗水。
“九良他在哪儿？”
“东园子没了……”
“我问你九良他在哪里？”
“在新叶城。”
“新叶城？”
这个陌生的地方，孟鹤堂好像听到周筱凤提到过，但也只是一带而过。
“先别问这个了。孟哥，你快跟我回去吧！小先生他………”
“他怎么了？？？”
“孟哥，你怎么能娶了吴家小姐？”
尚九熙没有直接告诉他关于周九良的事，但此话一出，孟鹤堂便已明了。
顾不了太多，孟鹤堂匆忙赶回孟家胡乱的塞了一些换洗的衣服。临行前，吴玉茹梨花带雨的阻挠，说什么虽无夫妻之实，但却有夫妻之名，为了一个戏子，怎么能如此薄情？孟繁忠觉得儿媳说的有些道理，便要强行留下孟鹤堂。
孟鹤堂心中自有牵挂，他怎么可能又一次轻易放弃？想到周九良和那腹中的娇儿，他就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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